美国的草根总统——杜鲁门传 第一章 蓝河之乡 第一节
1841年春天,在约翰·泰勒还是总统的时候,一位名叫所罗门 ・ 杨的农民和他红头发的妻子哈里特 ・ 路易萨・ 杨,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打成包裹,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向更遥远的西部出发。他们决定把未来目标锁定在密苏里河西端,一片没有看到过,也未听到过的地方。那里被称作“美国最西边陲”。
他们只是当时肯塔基庞大移民队伍的一部分。这次大移民早在20年前就开始了。1821年,密苏里被划为美国南部联盟的“蓄奴州”。 丹尼尔 ・布恩的儿子丹尼尔 ・摩根 ・布恩从那里发回报告,把密苏里最边远的地区描绘成“新伊甸园”,从而激发了人们移民的热情。最早在那儿定居的家庭有博格思、戴利、亚戴尔、麦考伊、麦克里兰、奇利斯、皮切尔和格雷格等。到1827年,他们已经在那里建起一座叫“独立城”的法院小镇。小镇坐落在杰克逊县清凉怡人的高地上。说起它,人们往往称其为“蓝河县”。此后,和所罗门及哈里特 ・ 路易萨 ・杨同期来到这里的 ,还有希克曼、福尔摩斯,以及福特、达文波特、麦克佛森、马恩、诺兰、弗里曼、杜鲁门、皮科克、尚克、华莱士、惠特希特等数百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农民,很少受到过常规教育,表情淡漠,言语平淡。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不会写字,甚至是文盲。尽管如此,也不像有人想象的那样,他们并不贫穷,也没遭受过蹂躏,从后期的状况分析,只能说他们物质生活有点不充裕。他们虽不特别富有,但也都像红头发哈里特 ・ 路易萨那样,出身于殷实家庭。路易萨告别肯塔基老家那儿贴有壁纸的房屋和木工作坊,告别搞园艺的、拥有许多奴隶和几百英亩土地的哥哥威廉 ・格雷格。
这些人大多是苏格兰--爱尔兰血统后裔的浸礼会教徒和民主党人。和托马斯 ・ 杰佛逊一样,他们认为地球上受苦劳作的人都是上帝选定的。他们认定自己才是真正的美国人。他们崇拜的偶像是安德鲁 ・杰克逊——田纳西州的“老胡桃木”杰克逊、“若有勇气,一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的杰克逊、第一位来自阿里根尼山脉西部边陲的美国总统。杰克逊有着和他们同样的苏格兰--爱尔兰血统,杰克逊县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和他一样,这些人都勇敢、率直、富有生气、极端保守、喜欢争辩、不能容人,也很顽固。一位苏格兰--爱尔兰裔老神父就说过这样一句话:“主啊,但愿我永远是对的,因为您知道我是很难改变的。”
捧着圣经,拿着农具和来复枪,带着烈性威士忌和黑奴,他们从肯塔基带来了他们对税捐的深恶痛绝、带来了罗马教和东部生活方式。他们相信主的意志和共同感觉。他们和先辈们都是在蛮荒之地肯塔基生活过来的人——在早些时候或许他们生活在佛吉尼亚高地和南、北卡罗莱纳州——正如他们自己所说,这最主要是因为他们有“明智和坚定的判断力”,以及永无休止的艰苦劳作。
他们是干活的人,同时又是孤独的人。他们极为独立,极度忠于原本的自己。他们也是生育的多产者。作为第一个来到杰克逊县开垦大草原的人,戴维 ・戴利回忆说,当时他是带着妻子和12个儿子来到西部的。而克里斯托佛・曼,则是那一代人中活得最长久的人。那时候他已经和他的前妻菩茜生了17个子女,并且第二次婚姻又添了8个孩子。(几年以后,87岁时,这位值得纪念的杰克逊县拓荒者说,他的牙齿没有一个因腐蛀而坏掉,一口气憋住能长达一分半钟。)他们来自大家庭,相信大家庭,认为孩子就是家庭的财富,拥有了孩子就拥有了国家。泰勒总统自己就有8个孩子,几年后第一任妻子去世,他再次结婚,又生下7个孩子,总共有15个子女,首创总统大家庭记录。
所罗门 ・杨,是家中11个孩子中的一个。他的妻子哈里特・ 路易萨,是路易斯维尔东部肯塔基舍尔比县人,是家中的13个孩子之一。他们长途跋涉来到西部,在密苏里州杰克逊县安顿下来。南茜 ・ 泰勒 ・霍尔姆斯也是如此。她是有10个孩子的寡妇,3、4年后,大约是1845年,也来到密苏里东部。她的儿子们先前已经在杰克逊县安顿下来。她来时带着一袋子茶饼,把继夫的海狸皮帽子放在巨大的皮帽盒中,带着几个奴隶和两个最小的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叫玛丽・ 简 ・ 霍尔姆斯。她在舍尔比县暗恋着一位叫安德逊 ・杜鲁门的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是家中12个兄弟姊妹中的一个。
所罗门和哈里特 ・ 杨当时是不是和霍尔姆斯或者说杜鲁门家任何人相熟识,已无记录可查。
当时几乎所有长途迁徙的人,都是用同一种方式,没有坐车或骑马,而是乘坐汽艇走过荒凉的不毛之地。旅程从路易斯维尔出发,沿着弯弯曲曲的俄亥俄河,穿过亨德森和帕迪尤卡,到达密西西比河和开罗河交汇处,然后顺着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来到圣路易斯。在路易斯他们更换船只,沿密苏里河一路西行,向着“大泥河”进发。他们一路上和逆流搏斗457英里,直到河流突然拐弯。在那里 他们上了岸。那里有两个十分简陋、泥泞的河边宿营地,叫作恩城或西港。这是西部边缘唯一 一座重要城镇,他们选择一个地方住下。从这里到独立城只有几英里远了。
因为有“可怕的激流”的荡击,他们在密苏里河的旅途竟然用了两周时间。吃水很浅的小艇载重太多,以至于河水漫过弦缘。船上的马车和货物堵塞了甲板,发动机所用的木柴和骡马,以及叠摞的鞍孿、马具散落在水中,留给乘客的只有极少空间。(那个年代曾有一艘侧轮汽船沉没在河底,一直到一个多世纪以后才被发现。这艘船装载着很多货物,其中有牛车的鞍具、来复枪,以及学生穿的制服、门把手、鲸油灯、蜡烛、2500只靴子和鞋子、成千上万准备卖给印度人的彩色念珠。)一天又一天,浓密阴森的树林慢慢从旁边滑过,林海时断时续,眼界中出现一片片开阔的草原和小居民点。高达10英尺的大树遮住河岸,几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树桩上向小艇招手。夏日的清晨,树木滤透过的阳光照耀在水面,魔幻般变换着形状。
这就是当年美国画家乔治 ・加勒伯・ 宾汉画笔下伟大的密苏里河画面。宾汉所画的多是来此定居的移民奔波的境况,比如在他的《密苏里河上的船夫》中,远处一艘汽船透过弥漫着阳光的早晨空气,露出水面。这艘汽艇或许就是画面中的拉德诺号、亨利布莱号或微若娜号等20 多艘乘载着肯塔基人的河面上船只的某一艘。
圣路易斯西部文明最显著的标志性建筑,是坐落在杰佛逊城陡崖峭壁上的州议会大厦,一座白色石灰石建成的、“非常重要的行政执行机构”,里面悬挂着参议员托马斯・ 哈特 ・本顿的巨幅画像,似乎在释放着密苏里“西部扩张”雷鸣般的声音。据说这幅画作天价高达1000美元。
这里的移民除了来自肯塔基,还有从佛吉尼亚州,南、北卡罗莱纳州和田纳西州迁来的家庭。他们和肯塔基人共同构成了占绝对优势的南部运动的核心力量。所以在无数奴隶主当中,除了南茜 ・泰勒 ・霍尔姆斯之外,可能还有所罗门・ 杨,他是带来奴隶最多的家庭。在以后的岁月里,大家都知道,他有三个或四个奴隶——一个厨师、一个保姆、一个或两个农工,杰克逊县此类人通常都是如此。他们是农民,不是棉花种植场主,一个奴隶就标志着一份财产和社会地位。来到西部边陲的黑人奴隶——男人、女人和儿童数量越来越多,佛吉尼亚州一个贩卖黑奴的商人杰贝兹 ・ 史密斯,在独立城附近建立了商号,创纪录地运来了200多名奴隶。
白人和黑人,年轻人和老人,他们在“地狱火”传教士公司一窝蜂登上逆流而上的汽艇。汽艇上还有以骗钱为目的的赌博者和到西部疗养的、脸色苍白的东部人。旧报纸还提到穿着军装的士兵、身披毯子的堪萨斯印第安人和法国的皮货商,他们的目的地是堪萨斯的管制区莱文沃斯堡。这支无尽无休的队伍中,还有留着长头发、穿着显眼的鹿皮装的山地人,似乎是五彩缤纷的人类和服装的大展示。 据说南茜・ 霍尔姆斯当时戴着镶了白边的帽子,遮住面部的一块丑陋的伤疤。在肯塔基肖尼起义时,南茜还是个小姑娘,听说当时有人要拿刀砍她,而她却装死,一动不动,一声不响,才保住了性命。无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她的后代人都把它作为炫耀家族勇气的故事讲给人听。
作为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们当时的情感依托是喧闹的伙伴、旷野的风景和作为当时“历史”的直接的、完全的人类体验者。著名的寻路者,约翰 ・ 查尔斯 ・佛利蒙特中尉,1842年第一次顺流而下到洛基山探险。(有一位当时的旅行者将佛利蒙特那伙人描写成“健康、充满乐趣的和灵活的人”……他们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唱诗班,也绝不是贵格会教徒。他们尽可能享受着自娱自乐,吃啊、喝啊、唱啊,抽着雪茄,玩着纸牌。)第二年,也就是1843年,约翰 ・詹姆斯・ 奥杜邦来了。1846年夏天,一位来自波士顿的年轻历史学家佛朗西斯 ・ 帕克曼站在拉德纳码头的栏杆旁,赞叹着这一望无际的密苏里河棕色的波涛、并不牢固的堤防和此起彼伏的沙洲。“密苏里河经常改道,”帕克曼正要写的一本《加利福尼亚和俄勒冈的足迹》写到的,这也是他最经典的一次旅行游记。“河流一侧的堤岸损毁不堪,而另一侧却形成新的堤岸。河道在不断变换。有的河床变成了一座座小岛,过不了多久小岛又被冲毁,河岸一侧的森林被淹没,被冲跑,在另一侧,一片小树林在新的土壤中迅猛成长。”他写道:“看到老树陆续被折断死去,像坚固有力的钢筋牢牢地嵌进沙地中,这太可怕了。而飞流直下的湍急流水,似乎要刺穿每一艘在河面行驶的不幸舟船,高涨的河水漫过船顶。”独立城附近的一处靠岸点被他描写成令人满意的“荒凉而又牢靠的地区。”
1846年那个夏天,安德逊 ・ 杜鲁门也从肯塔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是骑马来的。安德逊 杜鲁门是很少骑马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付不起昂贵的舟船费用。
对于杜鲁门第一次来到杰克逊县,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他的全名是安德逊 ・ 西普 (或者是西珀)・杜鲁门,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家的人都是英格兰--爱尔兰血统,而且都是农民。他的父亲威廉 ・ 杜鲁门在1812年的战争中服过兵役,他大约是在1800年从佛吉尼亚来到肯塔基的。被人们称作安迪的他,是在肯塔基克里斯琴斯堡一个交叉路口附近的小村庄的农场长大的。他30来岁,身条细长,文质彬彬,说话轻声细语,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尽管如此,比他小5岁的玛丽 ・简・ 霍尔姆斯不顾母亲的反对,恋上了他。她借口去看望已经结婚的姐姐,在那年初夏回到肯塔基,向他作了表白。
她妈妈南茜 ・泰勒 ・ 霍尔姆斯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女人,知道此事后非常惊诧。她从密苏里给她写了一封信,落款日期是1846年5月24日。信是寄给了简姐姐,在信中她口述了自己的态度。这表明南茜 ・ 泰勒 ・ 霍尔姆斯可能是文盲。她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玛丽・简是第一个不听她劝告的女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霍尔姆斯妈妈难以接受安德逊 ・杜鲁门。在很久以后,霍尔姆斯妈妈做了一个解释,说玛丽嫁给杜鲁门是“下嫁”,因为他们家没有奴隶。
婚礼于8月中旬在肯塔基她已经出嫁的姐姐家举行,那是一座镶嵌了白边的漂亮的红砖房,这所所房子至今还在那里。然后,玛丽 ・ 简的“杜鲁门先生”——她总是这样称呼他——就骑上马向密苏里的“荒凉县城”奔驰而去,并且要在那里住足够长的时间,以求得到他新岳母的祝福。
玛丽一个月后收到他从密苏里写来的第一封信。使他感到惊愕的是他们居然张开双臂的欢迎他,她的母亲和姊妹们都拥抱他,亲吻他。一见到他,她们都笑得合不拢嘴,并大声叫起来。她们力劝他在那里多住一些时候,以便分享西部边陲的生活。在那里 ,他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感到幸福,即便是在密苏里河上他也一样高兴。他给玛丽・简写信说,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和她在一起。“我相信,如果你能来,我会非常惬意的……我相信我非常愿意生活在这里。”
她是乘汽船来的,带着她母亲的祝福和结婚的礼物。礼物是一个叫汉娜的霍尔姆斯家的奴隶和她的孩子。这对年轻夫妇早年住在一个租来的农场的房子里。农场属于当地一位名人约翰斯顿·莱金斯。他是浸礼会传教士,来到边陲原本是为了拯救印第安人,但后来却转向了土地投机生意。他和另外一些人要在密苏里州堪萨斯河和密苏里河交汇的大湾处建一座新城,雄心勃勃地将其命名为堪萨斯城。但不就他们就陷入困境。这些人都曾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座新城和贸易上。只要有人看到他们的规划图,他们就要对他们大讲特讲这里的地理优势,说这里是密苏里河通往下游圣路易斯的“天然公路”,同样顺流而下要去奥尔良、路易斯维尔或匹兹堡也很方便快捷。再往上游看,只要越过大湾处就是绵远不断的整个西北地区,那里潜藏着无限的机遇。
重要的是,通往加州圣达菲和俄勒冈州的陆路小径就从这里开始,杰克逊县就在小径起点的入口处。那里也是一个跳板,整个美洲第二的干旱草原一直延伸到落基山脉。在一本新出版名为《大草原商业》的圣达菲小径旅游指南(1844)中,作者,杰克逊县的约西亚・格雷格・波尔,把独立城描绘成“草原大海洋”的出发港。
事实上,独立城,也被称作“小径皇后之城”,是这个国家西部的第一个新兴城市。这些人在河面上度过漫长时日之后,看到这里的商店、铁匠铺子、棚屋、车马店等,认为这里似乎就是大都会。这里街道拥挤不堪,骚动持续不断。在马车拖着车厢向俄勒冈州进发时,牛鞭炸裂空气的响声酷似步枪在射击。来自圣塔菲的墨西哥人的大篷车拖着更多的车厢,骡子驮着货物,要到美国进行价值千百万墨西哥金币的贸易。在所罗门 ・杨和他家人来到的时候,一辆圣塔菲大篷车,拖着22 节车厢,据说车上装载着价值20万美元的金币。像海港城镇一样,独立城也有一个海关。
“到处都是骡子、马匹、和马车’。”佛朗西斯 ・帕克曼说道:“商店周围集聚着一群群外表鲁莽的人,圣塔菲移民的马车停放在周围的平地上……其中一些牛车上坐着主要由儿童组成的大家庭,他们在车棚下向四处张望着。
1840年以前,独立城的永久居民大概只有700人,但现在每天早晨就有两三千人涌到这里或杰克逊广场周围。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红砖镶边的法院,大门上方有一个楣窗。在广场附近有个尤佳佳小旅馆,它是最大、最出名的两层楼的砖砌旅馆,被人们赞誉为美国最西部旅馆。如果人们不介意两三个人睡一张床,它可以容纳400名客人住宿。附近的马车店就是“草原海洋的造船厂”,恐怕没有任何马车在历经千辛万苦穿越草原之后,更适合停靠在这里了。马车店是一个自由黑人移民开的,他也是一个制造商。和所有经营食宿以及码头装配的商人一样,他生意相当红火。
但是,肯塔基人来这里是为了这里的土地。杰克逊县地势高,土地起伏绵延、肥沃而开阔,有清澈的泉水和两条“重要的” 河流——小蓝河和蓝河,都是从堪萨斯大地流来的河流。各种基本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唾手可得——石灰石采石场、与肯塔基极其相像的广袤的蓝草牧场和丰富的木材,那里流淌着小溪与河流,运输便利。“生活在看不到熟悉、惯用的木材的地区,那简直是不可忍受的,”有一本旧编年史这样写道:“看惯森林树木的肯塔基人,一般不会考虑在离开林木太远的地方建立家园的。”他们把山核桃、橡树、白蜡树、榆树、梧桐树、柳树、白杨树、木棉树和橡树分为三四个等级,核桃树最为珍贵,也是最多的。所有谷仓和房屋都是用核桃木建造的。
那里看上去是一片极为漂亮的土地,辽阔的土地像波涛一样起伏不平,在起落的土丘缝隙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漫长的地平线。草原的草长得“又高又绿”, 从独立城南边十英里处起,整个乡间几乎全是草原。野花、野草在绵延不断的草原遍地生长——草玫瑰、山玄参、蛇根草、枸杞子、金光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要用犁开草皮,用马拉犁根本不行,要套上六到八头牛才能拉得动。在坚韧的草皮下,肥沃的草原土壤足足有2—6英尺深,在河底处能够达到20英尺深。《导游指南》的作者约西亚 ・格雷格从密苏里河到过格兰德河,踏遍过整个乡间。他说:“以独立城周围高地的丰饶和美丽,足可以将其命名为远西的花园”。
许多最好的土地碰巧已经有人耕种,为此十年前曾引起过激烈的争论。这片被称为“花园”的土地成为解决所谓“摩门教难题” 的关键。在独立城建起来仅仅几年后,耶稣基督末世圣教会的一个小规模的先遣队来到这里。一开始他们被当地居民认为他们只不过是没有多大危害的狂热信徒,但随后更多这样的狂热信徒相继赶来。他们购买土地,建居民点,在蓝河上建起了摆渡码头,在独立城开设了综合商场,创办了镇上第一家报纸,其中有人还公开反对奴隶制度。没有多久,他们就被视为一种威胁,并被贬为“东方的渣滓”,被看作恶毒的人、不道德的人,并说他们是“所受教育比我们的黑人奴隶稍高一点”的人。他们被认为是像他们的部族同胞以色列人一样,在堪萨斯地区偷越边界过来的人。这些人使得很多历经辛苦的老拓荒者受到打击,以至几近疯狂。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宣布他们要成为整个地区的主宰者。他们的首倡者和领导者约瑟夫 ・史密斯宣告杰克逊县为圣地,独立城为“天国之城”。到1833年夏天,在杰克逊县此类圣徒人数达到一千多,大约是当地人口的三分之一,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要控制秋季的选举。人们在法院举行了一次群众集会,会上有人做了愤怒的演讲。集会者在法院发布了一项公告,宣布摩门教徒不再是受欢迎的人,随之暴力就发生了。一群暴徒捣毁了报社印刷厂,一位主教身上被涂满沥青,插上羽毛。万圣节之夜,武装骑手“没有正当理由,只是凭自己对当时状态的判断”,就袭击了位于蓝河上的摩门教居民点,把妇女和儿童从家里驱逐出去,庄家和谷仓被焚为灰烬,男人们被拖到田野里遭受鞭打。杰克逊县处于 “可怕的暴力发酵状态”。在另一场冲突中有三人被杀死。
11月12日晚上,天空被壮观的流星雨染红,这是住在密苏里边陲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很多人都预感到这是一种信号,表明应该把摩门教徒从这片土地上一劳永逸的永远清除掉。一千多人被迫离开家园,被驱逐到密苏里河对岸,到不适合居住的北部地区居住,他们在那里受到的迫害则更为严重。在巨大的境况差异下,他们开始反抗。 密苏里州州长,一个叫利尔伯恩 ・W・ 博格思的独立城商场经理,把民兵召集起来,宣布为了公众的利益,所有摩门教徒必须离开这个州,否则就要被消灭。一场宗教战开始了,这是密苏里州的第一场内战,直到摩门教徒于1839年离开密苏里州到伊利诺伊州战争才结束。
当所罗门 ・杨和他的小家庭于1841年来到这里时,这一事件已经成为历史。然而第二年,也就是1842年,一个单枪匹马,可能是摩门教徒的刺客,从一家的窗户爬进独立城,向利尔伯恩 ・W・ 博格思开了枪,差一点把他杀死。尽管蓝河流域的乡村依旧受到大自然的青睐,但它再也不是平静的王国。
新来密苏里州定居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大自然并非从一开始就眷顾这片土地。这里冬季非常严酷,以连续几周的阴郁天气为标志,整个乡下看上去像钢铁一样冷酷和严峻,冷风刺骨。一个农民的日记,虽然是好多年以前的记述,却也道出了几代杰克逊人的艰辛历程:
寒冷太 可怕了。因为太冷了,比今年任何一天都冷,我今天没有去工作,而是在寒冷中睡觉,但仍旧感到非常冷。惊人的寒风,冷啊!冷啊!早晨被冻得脸色发青。冷得不能去工作了。可怕的寒冷,我们所有人都窝在家里,没有人敢于活动。我冷得要命……
这是极端气候,然而随便哪一也如此。几小时之内,温度可能骤升骤降50 度。夏天气候会变得不是干燥,就是过于潮湿。无论是干燥或潮湿,气温几乎总是酷热难捱。根据记录,1844年这里遇上了最糟糕的洪水灾害,随后又是龙卷风,拔起了大树和篱笆,数人死亡。
自从那年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为寻求生活安逸顺畅,而来到西部边陲,起码没有一个农民再移民过来。
所罗门 ・杨和哈里特・ 路易萨 ・杨从农场启程。农场离密苏里河不远,正好在堪萨斯城的外圈之内一个叫帕里斯的地方。此后不久的1844年,或许是因为洪水的原因,他们第一次提出要拥有一块公有土地的申请。这块土地处于背靠蓝河的一片高地的脊背上,在独立城南边大约16英里,紧挨着希克曼作坊定居点,人们都称之为“蓝色山脊”。这里地势很高,土壤肥沃,排水很好,是理想的放牧之地,也适合种植玉米和小麦。这里和本县的其他地方一样高,一样好,可以远远眺望几英里以外的堪萨斯领土。
按照土地法案规定, 他们申请购买的第一块土地面积最小,只有80英亩。所罗门 ・杨按国有土地最低价格,每英亩付了1.25美元。为获得名正言顺的居住权,他也只能在一段时间内暂时拥有对这一小块土地。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和哈里特 ・ 路易萨,如何带着“一支枪、一头牛和两个孩子以及毛毯”到那里去生活。在以后的岁月,孙子们经常听哈里特 ・ 路易萨给他们讲当年所罗门是如何骑着马跑70英里,到克林顿的办公室去备案土地申请,她是如何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树丛的篱笆墙内度过几个夜晚的。当时这两个孩子,苏珊 ・玛丽和威廉,虽然也已经不再是婴儿,但年岁仍然很小。
所罗门的家庭在不断扩大,财产也在不断增加。他家又有六个孩子出生了——萨拉・ 安、哈里森、伊丽莎白、劳拉 ・简、马萨・ 艾伦和安达——就像大片土地申请到手一样,孩子也接踵而来。一座房屋和谷仓建起来了,蓝岭成了他们的家园。所罗门的家庭经济经常受挫,这简直快要把他那缺乏弹性的神经毁掉。但是,就声誉而言,他是全县最好的农民和牧场主之一,用长远的眼光看,他是富有的人。他相马很有眼力,也会养骡子。他了解土地的行情,一旦有机会就把牲畜和土地买进来或卖出去。他不失时机地建立起横跨草原的货运生意,拥有了大量土地,在杰克逊县成了一个小小的财富王国。事实上,大家也都说所罗门 ・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人们对他和哈里特 ・路易萨的了解,在相当大程度上多于对安德逊和和玛丽・ 简・ 杜鲁门的了解。
所罗门 ・杨1815年出生于离辛普森维尔镇不远的肯塔基舍尔比县。那一年安德鲁・杰克逊在新奥尔良战役中大获全胜。他来到密苏里时已经26岁。他父亲雅各布・杨是卡罗莱纳革命战争退役的老兵,母亲蕾切尔・古德奈特・杨在他12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再婚后也离开了家,他被留下来自己照顾自己,靠养猪和贩卖家禽赚点钱养活自己。他长大后成为一个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能够自立、精力充沛、非常健谈的男人。交谈是他的精神食粮,而哈里特・ 路易萨却从来不善交流。
和很多从肯塔基来的人不一样,他既不是苏格兰-—爱尔兰后裔,也不是浸信会教徒,而是德国后裔(他的名字在北卡罗来纳就拼写为Jung),是个普通的卫理公会派教徒。对传教士或任何过度宣扬宗教的人,他持怀疑态度。他总说,无论什么时候听到有人大声祈祷,他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赶紧回家把自己锁在熏蒸房里。政治也引不起他一点兴趣。
所罗门是在1838年的第二周和哈里特・ 路易萨 ・格雷格结婚的。她是苏格兰---爱尔兰血统。在肯塔基,她周围的热心人都是浸信会教徒。他们在辛普森维尔浸信会教堂为她举行了聚会,也是这座教堂规模最大的一次圣众聚会。这个教堂建在曾经属于亚伯拉罕 ・林肯的爷爷亚伯拉罕・ 林肯中尉的土地上,是肯塔基最早的浸信会教堂。她的第一个孩子1839年出生,两年后又生下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在那年春天她和所罗门开始启程去往西部边陲的。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在密苏里河的船上照顾好婴儿。她牢记自己要保持沉着冷静,这种专注不亚于她惦记自己那浓密的红头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没人听说过哈里特・ 路易萨有抱怨或丧失信心的时候。有人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害怕。”她最后一次怀孕是在1856年,但是孩子没有活下来。她已经快40岁了,按当时的标准,早就过了中年,然而,在这漫长而又多事的一生中,她没有感觉到过自己曾有过中年。
严格讲,没人清楚当所罗门第一次乘坐箱货马车长途跋涉到西部时,家里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留给了哈里特・路易萨来照管,但是有一点大家都知道,或许1846年内战开始之前的重要一年——墨西哥战争和摩门教徒从伊利诺伊长途跋涉到大盐湖,他就曾经外出过数次(且不说那一年安德逊 ・杜鲁门来到独立城)。这样的事件在规模上都堪称史诗。穿越陆地的车队通常由40——80辆巨大的帆布覆盖的货车组成,每辆货车要有6对牛或骡子和两个车夫。一辆马车和一队人伸展开来大约有100英尺长,有些车队穿越草原时要串连起来长达3英里。为了保持一定方向,所罗门像海上的船长一样,拿一个黄铜望远镜。
一个大篷车队装载的货物价值高达30000多美元,如果一切顺利,所得利润可以和货物的价值相等。到了结账的时候,所罗门作为承运人列出的账单表明他在1850年做得很好,有据可查的财富高达5000美元,10年之后他的财富积累增加到10倍。在35岁时,他已经可以把自己称为富翁了,拥有的土地和财产价值高达50000美元。据说他拥有土地5000英亩和很多漂亮的纯种马,桌子上放着真金白银。
因为圣塔菲小路首先从独立城一路向南延伸,在向西拐弯之前穿过蓝河之前,它穿过所罗门农场只有几英里。所罗门常常是装满大量的货物,戴上宽边帽子在春天出发。他出发之前必要去看一个人——他是一个这样的人,“只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情,就一定能做得很好。”他的家人见过此人,也都记得他。有一次他启程去加利福尼亚,带着一群1500头牲畜,花费了一年时间,虽然在路上丢了500头牲畜,但是他不顾恶劣的天气和艰辛,几乎穿越了半个大陆,终于成功了。他在萨克罗门托把活者的牲畜卖给了拥有40000英亩土地的牧场——为了偿还合作者的债务他被迫卖掉这些牲畜。一个人偿还债务,另一个人在支持朋友。这使得一个一流的健谈者把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来。
又有一年,1860年,所罗门驱赶着50辆马车,拉着货物和送给军队的咸猪肉去犹他州,在到达盐湖城时,发生了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马车是两辆两辆一前一后连在一起的,每对马车装载着大约5000磅货物,由六对牛拉车……(《沙漠新闻》说那是在1860年8月16日)杨先生的意思是,要去这样的地方,两辆车一组是运送货物最经济的方式。他的牲口拉着车非常顺利,我们被告知,一路上没有一头牛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状况。
当他到达盐湖城后,那里负责的官员以某种理由拒绝接货,此时他遇到了杨百翰,他们虽然不是亲戚,但却是共济会的伙伴。杨百翰同意接收全部货物,条件是所罗门要同意他欠款。经过讨价还价,双方都很满意。
与此同时,所罗门还在船运码头做了一笔赚钱的生意,劝说人们往俄勒冈或圣塔菲移民,当时每年都有成千上万人移民去那里。但是到了1849年和1850年,正赶上加利福尼亚淘金热,独立城的交通十分拥挤,这个小镇的阳光日子即将过去。就是这批人流带来了霍乱病毒。1849年春天,在诺兰德房庄园一天就死了10个人。1851年霍乱再一次袭击了这座小镇。1854年,从一月份到九月一直没有下雨,乡下的庄家都被旱死了。猩红热、肺炎和霍乱在此后几年中流行起来。1857年,杨自己家里也死了一个9岁的孩子——伊丽莎白,但她的死没有记录可查。
整个这段时间,在堪萨斯边界地区,由于奴隶问题也引起了极大的风暴。这场风暴极大的影响到几乎是每个人的生活和对远景的看法。